红海行动同人,顾顺X李懂
失眠速度摸鱼
感情始于咳嗽
顾顺在找人,他刚训练完,身上尚有一团亟待湮息的热火,人高腿长,走路都带风,于是这团火气也扎眼得很,惹人纷纷侧目。
“嘿!你找谁呢?”
徐宏喊住他。
顾顺一边回他一边四下乱看:“李懂。”
一群兵全部平头一身军绿,李懂个子不高,在这里面跟淹进了一片森林似的,他找啊找,身上训练出的汗都下去了一大半还是没找到,不过他也不急,心平气和得甚至带点吊儿郎当的拽,仿佛那人下一秒就能自己跑到他眼皮底下。
徐宏奇怪:“你找他有事儿?”
“正事儿正事儿,”顾顺反问,“你知道他在哪儿?”
“这个点还没出来,八成还在训练场吧,你去那儿找找。”
徐宏给他指了条明路。
顾顺便去了训练场,还没进去就听见枪声,抬眼一看,那个趴着瞄准的可不是他?走近看,这人正练得认真,枪头上还挂着一个水瓶,他稳稳托着,一枪打出水壶还没来得及动,对面的人形靶就中了十环,水纹影着光在李懂脸上一晃,莫名有点层层叠叠的意思。
顾顺踢他:“起来说事。”
李懂皱起眉,不情不愿地瞥了眼他的脚尖:“就这么说呗,我忙着呢。”说话间扳机一动,又中了十环。
顾顺问:“前天任务的时候我不是建议你去申请主狙击手吗?不想去?”
李懂手一晃,下一枪挨着红心打过去,没中,九环。
“我写好申请了,”他闷声闷气,“只是没到时候。”
顾顺“嗯”地拖着长音,故意说:“我看也没到时候,现在怎么还那么不稳,”他又伸脚踢了踢李懂,“我来打两枪。”
也不等李懂同意,他就抢过了狙击枪,水影在瞳仁里瞎晃,跟进了玻璃似的刺得人眼前发黑:“呦,这防反射的训练法你想的?常搞可坏眼睛。”
他一边调侃一边手下不停,在枪头又加了一个水瓶,枪被压得微微向下倾斜,顾顺的视线在碎金断玉的缝隙里一探就定准了远处的目标,屏息间发出两枪,全部正中十环,红点快被打干净,只有边缘一道有缺口的圆。
李懂默然看着他的动作,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内心确实服气——他对他的能力向来没什么质疑的,只是偶尔对这人的性格不太喜欢,总想和他怼一怼。他这边正想着,肩膀忽然一沉,带着两瓶水的枪头压得骨头钝疼,李懂条件反射地撑住肩膀,把自己变成了人形枪架,顾顺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脑袋后面传来,压得比枪头还低,那声线就跟聚拢似的顺着就从耳朵边往里钻。
“别动。”
随后李懂的肩膀就被升级的后坐力挫得生疼,声音也不缠绵了,全被枪声吞噬,李懂有点眩晕,那些碎金般的光全影进了他眼里,闻起来都有血腥味,等他抬眼再看时,隔壁接连两个靶子的红心都被打穿了。
顾顺放下枪,甩甩手,他没带手套,手比其他部位白一圈,只有扣扳机的食指是晒黑后的肤色,乍看上去像重接的,李懂的手也这样,他看了眼就偏开视线。
李懂知道他在显摆,刺激他赶紧交主狙击手训练的申请,他其实也想,但心里总觉得自己还没到那个地步,有点毛刺得先磨好。
顾顺看他又闷着头一副木头的样儿,不由想发笑,笑点在哪儿不清楚,但看着就让人无奈想出口逗两句,凑近了些,李懂眼皮上的一颗痣清清楚楚地映在他的视线里,像惊喜盒上的按钮——摁一下,那双亮眼睛就能从眼皮下抬起了。
顾顺还没恶趣味到这地步,他站直身体,并不低头——这习惯常让他显得傲气,仅垂着眼从下方朝李懂看去,这时候李懂觉得自己被轻视了,于是那个惊喜盒还是被按动,他亮闪闪的眼睛蓦地抬起,带点不服输的意味。
“到时候了我就会申请。”
顾顺不怕他瞪,反而笑了一声:“行吧。”心想,这小孩满肚子全是自己的主意,看起来木但没想到一点都不好拐。
狙击手常有的训练是百米冲刺后进行就地射击,冲到哪儿算哪儿,草地泥坑,李懂曾经就扑过煤渣地,要不是衣服质量好擦下去就是一身血,几十次下来枪都在抖,心跳得太快,屏息的时间间隔也快速缩短,打完都有点缺氧。
李懂撑着一口气站起来的时候,远处另一个训练场的顾顺正在卧倒,他远远的只看到一个剪影,但直觉就是那人,他卧倒的姿势也非常利落,像忽然砍断的竹子,连刀痕都是平滑而无缀连的,枪仿佛也变成他肢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,就这么漂亮地与地表接在一起。
觉察到他在看他,再冲刺前顾顺遥遥地朝这边一摆手,姿态好似首长体恤士兵,李懂又憋气,念了句“拽什么拽?”
徐宏耳朵尖,问:“李懂,你说谁呢?”
“没谁。”
他四下一看心里立刻敞亮,先发出了一阵大笑,边笑边说:“别说,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针对一人,要说拽……是够拽的,但人也没拽你眼前啊。”
李懂心想你怎么知道没拽我眼前的,于是习惯性不吭声了,徐宏想接着逗他都没法子,只好拍拍他的肩笑着过去了。
顾顺也在笑。
虽然在他眼里还是一道不足五厘米辨不清五官的剪影,但李懂就是知道。
当兵是为了什么?
李懂漫无目的地想,他想了不少的东西,连生死都想了一遭,到最后竟只思考起这个。
他不善言辞,于是脑中的很多话都说不出来,即使深思熟虑地写出来也是简明的大白话,不动人不美丽,但还好,思想不局限于词汇。他想,人的一生总有很多东西比命重要,国家、信仰,都是用人命撑起来的地基,同时也是让更多的人在这地基上活下去的保证,总有人要去撑——李懂想不到多深远,他只是想做这种人。
做军人撑起人民,做观察员撑起狙击手,仅此而已。
他望着水泥墙,再次陷入那场几天前的任务——首先想到的是那把脱手的枪,就躺在废墟和血肉中,地面是焦黑的只有血涂在上面有点颜色,他的枪就在那堆血泥里,炸弹在不远处爆炸,子弹也在耳边飞过,即使下一秒打进自己的头颅也不意外,他动不了,看起来还是挺直的,但从脚心开始软,软得也像血泥——
“捡起你的枪!”
李懂听到从旁边发出的命令,严厉的,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,于是他清醒了。
从空房子里出去的时候李懂头脑还有点懵然,他疑疑惑惑地往前走,忽然听到了一声轻佻的口哨:“李懂!”
看到顾顺的瞬间他彻底清醒了。
“吹什么口哨。”李懂皱着眉瞪他。
顾顺又笑起来:“我可喊了你三声啦,你第一天进空房子?这么愣。”
空房子是拿来锻炼狙击手耐性的,方法也简单粗暴,把人往里面一关,什么娱乐交谈都没有,过几个小时再放出来,一般都没什么问题,就是刚进去的人容易胡思乱想,出来的时候还呆傻傻的,你问他在想什么,对方可能回你:“晚饭”。
李懂自然不是第一次进,但还是沉进去了,他低头走了走忽然问:“顾顺,你在空房子里会想什么?”
“晚饭!”顾顺答。
这人的抗压能力非一般人所能及,李懂问出口时就知道自己可能白问,刚想转过话题就听到顾顺接着说:“有时候也瞎想,比如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当兵。”
李懂一怔,悄悄抬眼看他——又看见他一脸洞悉的欠揍表情:“小孩,果然想深奥了吧。”
“顾顺,”李懂眼睛闪动,“我想见见罗星。”
顾顺只看着他,眼睛眯起,渐渐地脸色也严肃下来,他捧过李懂的脸反复打量,最后下了结论:“想去就去,但我也有个事,”他语气发沉,李懂瞬间又想起他命令自己拾枪的时候,也带着枪管的硝烟味,“你得再去做一次心理辅导。”
罗星的病院安排得较远,从出事后李懂就一直没机会去看他,这次索性请假买了堆水果跑过去了。
他在罗星那儿呆了一下午,顾顺算着时间想把人拖进心理室,但一转眼人又不见了,得,接着找。顾顺觉得自己这个狙击手对观察员的关心简直感天动地,偏偏一群人还劝自己别逮着李懂一个人欺负,都真瞎,看不出真爱的瞎。
这次李懂跟人间蒸发似的,顾顺走了几步,扭头转向了空房子。
李懂果然在里面。
顾顺拿钥匙开了门,里面黑黢黢的,什么都看不清,只有高处有个透进月光的小窗户,月光冷淡,李懂正躺在床上用手捂着脸蜷缩着,那光就打在他的手背上,连食指都变得雪白。
“李懂?”顾顺喊。
李懂没说话,只雕像一样躺着。
顾顺走近了,才发现这人哪里没动,分明全身都在动,从头发丝开始颤抖一直到指尖,像海底火山爆发时的海面,只有细微的不断波纹。他隔着海面看火山,又喊了声:“李懂。”
他没喊出第三声来,因为他看到岩浆——不,是泪水从李懂的指缝里源源流出,顾顺一愣,瞬间把事想明白了七七八八,但他没想到罗星的伤是因为保护李懂,单纯以为俩人的情谊深重,不过这足以令他闭嘴了。
顾顺深思着安慰他的话,但无意识地竟忽然伸手揉了揉李懂的头。
“走开。”李懂吼。
顾顺不怕他凶就怕他不出声自己憋着,闻言倒在这气氛里喘过一口气:“你别难过,”停了三秒他又说,“别难过。”
李懂终于发出了呜咽声,因为憋得太厉害不像人在哭更像某种被伤到的野兽,顾顺听过很多次这种哭声,他原以为自己本该习惯的,但此时却被莫名地勾起了所有的怜悯和同悲。
“别难过。”他又说。
李懂断断续续哭了大半个小时,顾顺也这么看了他大半个小时,终于这人不抖了,但却像真的成了雕像,静静地在月光下捂着脸,什么声音都不再发出。整个人都浸在了夜里。
夜和他等比的冷。
顾顺弯下腰,轻轻拽了下他的手,没用力,只露出了一点缝隙,从这缝隙里顾顺又看到了那颗痣,他摁了摁。
李懂瞬间抬眼,眼睛亮得惊人——可不是,那还有一层水呢。
“谢谢。”李懂哑着嗓子说。
顾顺摇头,他想说你还是嫩,抗压力可不是一天就能练成的,这之后的生离死别只会更多不会更少,但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,仿佛什么都多余,到底还是只摇摇头。
“是我太急了,”顾顺又摸了摸他的头,有点扎手,“你在下面练练也好。”
“不,”李懂说,“我明天就递交申请。”
顾顺瞪大眼,又慢腾腾带点傲气地笑了:“我就知道自己没看走眼。”
“我又不是让你看的。”
李懂怼他。
顾顺依旧慢悠悠:“但我还是看见了啊。”
李懂心想你那双连低头都嫌懒的眼能看见个屁,他拼命把氧气吸进肺部,肺泡来回鼓动,感觉重生一样。
“你是为什么当的兵呢?”李懂忽然问。
顾顺想了想——想他当初在这间空房子胡思乱想的事:“因为我这天赋不当狙击手简直浪费,”他一顿,颇为不好意思地低下声音,“说信仰你信吗?”
“我信。”
李懂说,他哭累了,竟慢慢在顾顺的视线下陷入睡眠,入睡前他想告诉顾顺:我不止信你,我还要撑着你。
但实在累得头脑发晕,他在脑子里过了一圈也就作罢。
罢了就罢了,反正这和咳嗽一样藏不住。
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