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王李】人情味
王大路X李达康，私设一堆 ，原作衍生与TV回忆剧情无关
人情味
王大路本身就是个稳重的性格，多年大风大浪下来，现在已经沉得和礁石一样，所有挫折在他身上只有撞得粉碎的份儿。这次见面的开始，礁石一样的王大路还想这人怎么还跟个爱啄人眼的海鸥似的，再看一眼，哦，也是不一样了。
俩人第一次见面时各自都还没那么老——这是废话，换个词是还都没那么“沉”。
他作为副县长起身与来任的李县长握手问好，那人就“嗯嗯”地应着，漫不经心，第三句话的时候这位县长眼皮一抬，大路先看到这人薄薄的眼睛，词语大概用得不对但浮出来的就是一个“薄”字，看起人来是一个锋利的刀片。
“先别寒暄，交接工作吧。”
王大路在此之前就听说过他的为人，知道他行事认真且后台强硬，现在一看不由想：这人作为同事上司果然没说的，就是缺了点人情味。
但所幸为官少人情并不是什么大缺陷。
后来相处久了，就可以聊得深一些。
李达康这人其实蛮无趣，就跟个不爱动弹的鸽子似的，静止地站在一边，对周围无动于衷，你过去他就斜你一眼，但只要撒把“工作”的小米，他能瞬间扑腾腾地飞过来，拉着你说上几个小时，眼睛也不薄了，滚滚的全是接地气的柴火，一点就着。
有次王大路和易学习聊天，对方听了两句忽然笑了，问：“你现在怎么跟达康似的，聊点其他事行不行？”
他一愣，瞬间觉得那句跟人相处久了会慢慢同化的结论说的真是太对了。
同化。
王大路念叨着这个词，心头突地钻了个蚂蚱，想了一会就捂出些许烦躁。
下午他有事找他，一推门便像踏进了雾霾。
“你要成仙啊？”
李达康头也不抬：“把窗户打开。”
“你一直没开？”王大路算服了，把文件资料往桌子上一放就去开窗子，这地方贫困，就是县长办公室也条件有限，他用力一推，手上瞬间落了一层灰，他又探头看了看，玻璃窗的夹缝里还有几只死苍蝇。
大概是熏死的。
他玩笑地想。
李达康没回这句话，拿起资料又刷刷地翻，半晌一摔钢笔，地上瞬间多了一道狭长的黑墨。王大路原准备着等他惯性的责骂——虽然不是针对他，但这次寂悄悄的，便不由多看了一眼。
那人脸色苍白，眼下两块明显的青淤，眼睛半合不合，看样子失了大半力气。
“马路……没有马路不行。”
过了一会，李达康从疲惫中缓过来，反复念叨。
王大路回答：“要想富先修路，这话放哪都没错，但……金山县的经费可不够，这地方自然条件差，做什么都有负担，税收顶了天就这些。”
李县长皱眉揉了揉太阳穴，他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，二手烟在他身体里跑了一圈。
“ 我去找钱，跑贷款，我就不信这事还做不成了！”他忽然激动起来，眼睛像刚醒，又显出雪白的刃尖，“其他不够的，集资！”
王大路一愣：“集资？”他沉吟着，“这是件麻烦事，你要只是修路还好说，但让民众心甘情愿地从口袋里掏钱可没那么好说话。”
“没钱怎么修路？不修路这地方还是没救！”
“话是这么说，但这钱怎么掏？谁掏？平摊不现实，多了少了又是一团乱账，他们不一定看得那么远，只会想前任县长相安无事，怎么新县长一来就开始要钱？这对你影响很不好。”
李达康冷笑：“前任？是相安无事，可这地方该穷还是穷，他来干嘛的？就为了混日子走人？但凡早准备一点，现在都不至于那么难。”
他只字未提对自己的影响，王大路语气沉了些，压住了点李达康的气势。
“你冷静点，这事要想清楚。”
“那你给我提个方案？”李达康还是冷笑。
“这事你不能一个人定，”
王大路警告他，“我这就把易书记喊过来咱们一块商量，这事就算成了，咱也得慢慢来，百姓大于天，真压疼他们可就本末倒置了。”
“秦始皇那罪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，现在绝不能干。”
王大路强调，他一向好脾气，此时沉着脸反而让人不好说话。
李达康短暂地沉默下来，不知道是疲倦还是什么，额头那块青筋噗通地跳。他闭着眼睛点头，这个姿势不知道怎么戳到了王大路，他叹了口气。
“你该有点人情味。”
他知道不能再说了，再说这人真的要躁，但许是尾音不够干脆，和李达康的脾气恰恰接上，原本已经收了脾气的李达康又气大了。
“人情味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？！这路能修好？那我天天去敬老院幼儿园陪他们唱歌跳舞都行！”
王大路心里念着糟糕，那句‘你总得在这儿上面吃亏’到底没说。
出事后，王大路曾想过自己是不是说出来就好了，但一想这人脾气只会炸得更厉害，自我检讨也就作罢。
文件即将下达的前一天，王大路拿了个矮板凳坐在大院的树荫下，手里晃着蒲扇，谁看见他也不会想到这是位副县长。
直到太阳落地繁星升起，李达康才脸色惨白地从办公室出来，他做好了一切准备，知道自己在官场无论如何也走不下去了，赵立春也没法保他。看到王大路时先是一愣。
“你没回家？”
“不急，”
王大路用蒲扇敲了敲盘子，里面一溜切好的西瓜，“尝尝？”
李达康阴沉着脸，扭头就要走。
王大路慢慢地说：“张镇长托人送过来的，真的不尝尝？”
“他送的？”
李达康惊讶，看对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，犹豫了一会儿也拿了板凳坐下来，“送这个做什么？”
“谁不知道你李大县长不收礼不受贿，他们想来想去只好拿来了这个西瓜。”
李达康眼睛望着这盘瓜，颜色在夜晚更加深沉，盘子还是映着月光的银，上面的就是黑红了，他拿了一片在手上却怎么都咬不下去。
“我逼死了人，”
他忽然说。
“说是罪人都不为过，给我送这个做什么？”
王大路摇着扇子，也摇着头：“总有人知道你的心，他们懂了，就送了。”
李达康就垂着眼睛不说话了，他眼睛更加薄，但已然没了刀子，王大路难得见他这样柔和，又见他开始慢慢把瓜往嘴里送才松了口气。
“你有什么打算？”王大路问他，也是问自己。
“经商吧。”
“……也好，人情味多了对商人也是累赘。”
他语气说的轻，李达康反而摸不准，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，不由抬杠：“对哪个不是累赘？”
“感情，”王大路也拿了片西瓜，俩人手指蹭到一起立刻都是一怔，所以他的话停了停，“对感情来说自然是越多越好。”
便不提了，点到为止。
李达康不出声地吃着西瓜，他籽都懒得吐，混着果肉咕嘟就咽下去，所以吃得飞快，一会就堆起了果皮。
因为他的沉默不语，王大路忽然有些道不明的失望，好像心口的蚂蚱又钻深了。
“经商也好。”他重复。
“嗯，”李达康眼皮抬也不抬，“你可不能帮我。”
王大路笑了一下：“这就真没情谊了？”
李达康不应这句话，他自有自己的狡猾和坚持。
“官商扯到一块算什么样子，我绝不连累你。”
“互不连累？”
“互不连累。”
俩人像做了约定似的，一个比一个说得认真，再坐了会儿，李达康吃不下了，他一手都是汁水，干了后黏腻腻的，便站了起来：“我走了。”
“嗯。”王大路不动。
“你呢？”
“我再坐会。”
他抬头看了看，头顶树荫繁茂，间隙处能看到隐约的繁星和乌云：“达康。”
李达康闻言立刻转身：“还有什么事？”
“……没事了，你呢？有什么要说的吗？”
王大路看到他的喉咙分明动了动，在夜影下也是明显的一块动静，但对方还是摇头：“没有。”
第二天文件发下来了。
被处理的是王大路和易学习。
王大路心情平静地收拾东西，像是扫落桌上的灰尘，他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，又把椅子摆整齐。
“走了？”易学习怅然说，他也受了重创，但精神气没掉，只要路有希望金山县有希望他就永远都沉不到底。王大路知道，所以心里也没多少凄凉情绪。
只是平静。
李达康到最后都没来，王大路出门时易学习扯住了他：“再等等？这件事大家都焦头烂额的，难免……”
王大路沉默了下，忽然笑起来。
“学习，”
他说，“他现在不能见我，我大概也不能见他，但这人心里藏着事是一定要发出来的，他如果问你我为什么这么做，你就这么回答他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这世上有很多个有人情味的李商人，却只有一个没人情味的李县长。”
易学习不说话，只点头。
王大路疑心自己说的不清楚，又加了一句：“他这性子改了可惜了。”
很久后，李达康看到再次回来的易学习问：“大路走了？”
“走了。”
易学习等着他继续问，心里已经把答案反复思量背得滚瓜烂熟，但李达康只点了头，他什么都没说却像什么都懂了。
END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