蓼彼萧斯

  灵幻新隆坐了几个小时的电车，口中还残留着酒精的气味，半睡半醒地靠在车厢之上，侧脸浸在幽凉的昏暗里，他的脚有些使不上力，窗户里的影子也一起一伏，软塌塌的。

  再张开眼时便是下车的时候。

这个城市刚下过雨，地板积满光晕，那些收拢的光晕团成了水母，灵幻恍惚间像掉进了一个白昼似的陷阱，他也只是茫茫然地往前走，大脑迟钝，四肢僵硬。

——我喝得有点多了。

灵幻头疼地想。

终于有黑色的影子从白昼远处而生，灵幻闻到了雨水的味道，淋过雨的影子湿漉漉的，轻轻扶住了他的肩膀。

“师父。”

白昼陷阱悄暗下去，水母变回静止的积水，灵幻开始清醒了：“龙套？”

“你喝酒了？”影山茂夫低头嗅了嗅，竟然还闻到了烟草的味道，“对不起，这种时候给你打电话。”

灵幻揉揉脸：“芹泽和小酒窝提议的……单身之夜嘛，”

他停住了这个话题，“你在学校怎么了？”

影山面无表情，灵幻今天有些怕这样的他，又催促似地问：“因为什么要叫家长？”

“毁坏公物。”

“什么？”

“超能力失控了。”

灵幻还没想好怎么安慰他，就被影山带着飞了起来，他朦朦胧胧地抓着弟子的胳膊，头顶满是潮湿的水汽，那些乌云低低的，灵幻隐约看到月亮的边缘。

光线像晦暗的灰尘，落在钢铁森林里如河流入海，那是粘稠而又透亮的黑暗。

这算是我收到的最好的单身夜礼物了。他不甚清醒地想，总比小酒窝送的安全套，芹泽送的馒头好多了。

影山停在了学校操场的看台上，灵幻刚刚看清就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。

这地方很明显被超能力修复过，然而——四周满是断裂的树木，它们七零八落凄惨地堆放着，空气里满是苦腥的枝叶味道。

“我修复到这些的时候被人发现了。”

龙套解释。

他现在格外沉默，带着丧气的无精打采。

灵幻点点头：“这种情况确实不好叫家长来，我就假装你的长辈去见老师好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不要担心，”诈欺师微笑了起来，“我会让他们撤掉你的处分的。”

影山靠着灵幻的肩膀，漫不经心地听着，经过乌云的光线映在他脸上，有些灰灰的白，他满脑子都是上午时师父发的短信。

他偷偷看灵幻，男人已不算年轻，眼角有些细纹，是个趋向虚弱而又看事情越发清楚的年纪。

灵幻避开了他的拥抱，有些飘忽地往外走。

那些苦腥的味道像骤然带了锋利的刃，影山浑身疼痛起来——他还在想着那条短信。

灵幻已经走下了楼梯，影山看到他柔和的侧脸和露在西装外的脖颈，夜色中颜色如他见过的一种鸟雀，影山恍惚间觉得它就要从自己身边离开了。

他忽然红了脸，急匆匆地喊了一声：“师父！我……”

“茂夫。”

灵幻打断他，叫了正经的名字，只站在台阶上抬头看着影山，眼神清澈。

影山知道他是让自己不要说了。

他便不说了。

END